感冒

首页 » 常识 » 问答 » 故事被诊断癌症我失去生存信念,到死我都不
TUhjnbcbe - 2023/4/2 8:31:00
刘*连出诊的医院 https://wapjbk.39.net/yiyuanfengcai/ys_bjzkbdfyy/793/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夫妇新婚照曝光,昔日爱侣人*殊途”。

……

纪小茉向下滚动着网页,满屏幕都是最近发生的癌症患者的新闻,标题越来越狗血,内容也越来越耸人听闻。

纪小茉不断略过那些花花绿绿的标题,终于在一则微博上面停住了。

那是死者方晴晴的父母发的微博,这个新闻最早由她父母在网上曝光。

“晴晴的离开,给我们老两口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微博写道,“守着女儿,我和她妈妈已经先后病倒,之所以还吊着一口气,就是为了看到害了晴晴的高建瓴得到严惩。我们相信人间自有公道在!”

高建瓴就是方晴晴生前的丈夫。女方父母一直坚持这场悲剧与高建瓴有直接关系,不断在网上发帖呼吁高建瓴接受法律和道德的审判。

纪小茉看了看最新一条微博发布的时间,短短两小时,转发和评论已超过了十万。

微博下面附着高建瓴的照片:三十岁出头,白衬衫,金属边框眼镜,外企白领的样子。

纪小茉放大了照片,盯着那男人的眼睛看了良久,终于“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默默道:“烂人。”

这时,同事大展从格子间后面溜了进来,向纪小茉道:“你这会儿去见那个男的?他成网红了吧?愿意接受采访?”

“他在网上被骂得狗血淋头,住址电话都曝光了,想不出面都不行。”纪小茉道,“当然我也花了好大工夫才说服他见我,主要是在网上已经没人听他讲话了。”

“我听领导说这活儿是你主动揽下来的?你什么时候又跑起社会新闻来了?”大展说。

“这不是一般的社会新闻,是社会热点事件,当然要跟进了。”纪小茉道。

她想站起来出发,让大展按在了座位上。大展说:“我跟你一块儿去吧,今天我的活儿已经干完了。”

“你去什么啊?我们今天就见见面,不用带摄影,”纪小茉说。

“这已经是多媒体时代了,我帮你拍两张,再录点视频,肯定能用上。”

大展说完,抬头向四周望了望,忽然低头在纪小茉额头上亲了一下,跟着跑出去了。一面跑,一面回头道:“你等会儿,我去拿相机。”

纪小茉哭笑不得,只能坐回椅子上。

她和大展进单位时就是搭档,两人默默谈了几年恋爱,去年悄悄把证领了。单位忌讳内部结合,两人只好先瞒着大家,回头谁跳槽了再公开。

在约定见面的咖啡厅,纪小茉和大展等了半个多小时,高建瓴才到。

他个子很高,至少一米九,像个排球运动员。事件曝光不到两周,他已比照片上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衬衫也打着皱,两眼下面带着一圈青色。大展见了,连忙帮他拉开椅子,请他坐下。

纪小茉说要给他点杯咖啡,高建瓴摇摇头,呆坐了好几分钟才道:“晴晴走了,大家都很难过。但我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纪小茉开始还可怜他这副潦倒模样,但一听他仍旧亲热地称方晴晴为“晴晴”,不知怎地,内心的厌恶感又升腾起来。

她把电脑和录音笔打开,淡淡道:“说说你们两个的事情吧。”

高建瓴看着纪小茉面无表情地敲打着键盘,又看向大展。大展温言道:“没事,你随便说,我们就是先了解下情况。”

高建瓴说:“我和晴晴是工作中认识的,那时候我是他们公关公司的客户。晴晴特别能干,帮我们组织了很多公关和宣传上的工作。合作结束之后,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就在一起了。”

纪小茉见过方晴晴的照片:大长卷发,职业套装,很是漂亮精明。私底下常去运动和旅行,化着淡妆,又有邻家女孩的味道。

“刚开始我们真是挺好的。”高建瓴说。“晴晴的性格很活泼,我俩都喜欢旅游,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工作上她也帮了我很多,我挺感激的。后来我们一起去美国玩,我就求婚了,回来很快办了婚礼。”

网上流传的两人合照大多出自这次美国之行。方晴晴面带甜笑,围着一条大红围巾依偎在高建瓴身边,背景是覆盖着白雪的优胜美地国家公园。

但是短短一年后,她就孤零零地在郊区的一片小树林里丧生。

“后来我俩都挺忙的,我在创业,晴晴也经常熬夜加班。人一忙就容易着急,慢慢吵架就多了,有的时候吵得比较厉害。”高建瓴道。

他的创业公司主做互联网智慧医疗,发展得相当好,最近一轮融资还上了财经新闻,是近两年少有的好项目。

“晴晴的性格很敏感,有的时候还有点……”高建瓴道,“有点歇斯底里,稍微刺激就精神崩溃。我那时正为公司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脾气也不好,也没什么耐心……”

“所以你提了离婚?”纪小茉忽道。

看着纪小茉直射过来的两道目光,高建瓴有些犹豫,过了一阵才道:“晴晴当然不愿意分开,但是闹得太厉害,两个人已经不可能生活在一起了。”

说罢他掏出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给纪小茉和大展看。

视频是一段监控录像,看场景应该是在高建瓴的办公室里,方高两人正在说着什么,方晴晴的胸口不住起伏,表情越来越愤怒。

忽然,她抓起面前的水杯朝高建瓴砸去,跟着掀翻了桌上堆着的文件,满屋子飘散的纸片中,高建瓴抱着头不断躲避方晴晴抡过来的皮包,椅子都撞倒了。

方晴晴的脸正对着摄像头,表情已经扭曲,头发也披散着,全没了平日里精致能干的模样。

“她骂我,还说她死也不会放过我。”高建瓴道。

他把视频往前拖了几分钟,又慢速播放出来,指着画面中的方晴晴说:“你们看,她真的说了。”

监控录像没有声音,慢速播放时方晴晴的脸显得格外狰狞,涂着大红唇膏的薄嘴唇清楚地显示着这几个字的口型:“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大展在一旁不住叹气,纪小茉皱着眉头趴在手机屏幕前,又是惊讶又是可怜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

看了两人的表情,高建瓴仿佛坦然了一些,收起手机道:“后来晴晴生病,我也挺难过的。其实癌症吧,跟精神压力很有关系,情绪起伏太大,焦虑水平太高的人就是比较容易得癌症。”

根据方晴晴父母的微博,方晴晴得的是胰腺癌,发现时已是晚期。胰腺癌的致死率极高,一般晚期病人的生存期只有四个月,即使经过治疗大多数人也只能活六七个月。

“听说你后来又交女朋友了?”纪小茉忽道。

高建瓴一怔,答道:“是啊。”

“怎么认识的?”

“她……她是我公司的同事,当然,现在已经去其他地方工作了,”高建瓴答道。

“那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方晴晴知道吗?”

“小茉。”大展听她语气不善,连忙打断。

纪小茉没有理他,又问,“你跟方晴晴提离婚的时候,你知道她得癌症了么?”

高建瓴又不自在起来,勉强答道:“她那个时候身体的确不太好,老是掉头发,还整宿地失眠,人也变得很瘦。医院,还给她推荐了医生,才知道是得了癌症。”

“那你还要离婚吗?”纪小茉道。

“实在没法一起过日子了,我都搬出来了。”高建瓴道。“但我是做医疗的,有些资源。我一直跟她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费用方面她有困难,我也可以帮忙。但我没想到她这么想不开。”

“你之前察觉到她想轻生么?”

“没有啊,完全没有,我一直鼓励她好好接受治疗呢。”

纪小茉和高建瓴聊了一个多小时,采访才算是初步完成。

回报社的路上,纪小茉一直沉默着。她不说话,大展也不敢说话,悄悄跟在后面。

走出去好远,纪小茉才道:“男人真没良心。”

大展忙道:“你这个打击面太广了啊。”

纪小茉恨恨道:“自己老婆得了绝症,他倒好,该谈恋爱谈恋爱,该办公司办公司。女方自杀死了,他倒自由了,凭什么啊?”

“这个高建瓴吧,我看肯定不算什么好人,”大展道,“但是他也没做什么坏事。”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生气呢。”纪小茉说,“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明明在道德上站不住脚,但是又拿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逍遥自在。”

“好了好了,你就别跟着生气了,工作而已,别把自己气坏了。”

大展一面说一面揽着纪小茉的肩膀,贴在她脸边说:“医院吗?”

“去啊,医生说最近每天都得去。”

“那我陪你去。”

“不用。”

“我都出来了,我跟你出来就医院啊,”大展道。

“不用,真不用。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只能在旁边等着。”

“我帮你拎包啊,再说有我在旁边,给你讲个笑话儿,排队也不无聊啊。”

纪小茉白了大展一眼,抖开他的手臂,转头拦了辆出租车,一面钻上车,一面道:“你先回家吧,我晚上回来吃饭。”

大展“喔”了一声,站在寒风里看车开远才离开。

2

在妇科门诊排队的人很多,纪小茉来得晚了,前面的队伍已经蜿蜒出一二十米。

纪小茉已过三十岁,夫妇俩从领证之后就想要个孩子,本打算怀上之后就可以在单位公开两人的关系,小茉留在报社待产,大展正好跳槽去别家机构。

哪知过了许久仍没消息,到医院一查才知道纪小茉内分泌不调,卵巢也出现严重早衰,治疗需要花很长时间,年纪越大成功率越低。

纪小茉在职场摸爬滚打近十年,从来都是精神抖擞,天不怕地不怕,却第一次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原本安排好的生活被全盘打乱,父母,公婆,朋友,丈夫,大家的眼睛都盯着自己,所有计划都卡在了生孩子这一关。

纪小茉抬腕看看表,已经等了二十分钟。医院的暖气开得很足,她的额头微微见汗,忍不住拿病历扇起风来。

前面仍旧排着十来人,不少由丈夫陪着。

当了多年记者,纪小茉最是擅长观察,一眼就能看出哪些夫妇的感情好,哪些互有芥蒂。

感情好的夫妇即便不说话,眉眼间也是和善的。拍拍肩膀,递个东西,举手投足都能见到默契。而有些夫妻则是冷眉冷眼,丈夫虽然跟着排队,却极不耐烦,要么粗声大气,要么刷着手机脸撇向一边。

排在纪小茉前面的是一对年轻夫妇,丈夫咕咕囔囔,不住埋怨等得时间太长,看医生太麻烦,把纪小茉听得火冒三丈,好几次都想让那男的闭嘴,又硬生生忍回去了,只能用力地扇着风,把病历扇得啪啪作响。

“我让你早点挂号吧,你不听,医院来等。你不上班,我还要上班呢……”前面的男人又在叽歪了。

纪小茉终于受不了了,把病历往腿上一拍就要发作。这时诊室的门开了,走出一对男女。两人经过纪小茉身边时,只听那男人低声道:“这次要还是不成,你就别拖累我了。”那女人没有答话,埋头跟在后面。

纪小茉一怔,刚才的火气忽然消失得一干二净,眼望着两人走远,心里空落落的。

发了好一阵呆,还是旁人提醒,纪小茉才察觉手机正响得声嘶力竭。

屏幕上好几条信息,是大展发来的。方晴晴的父母发现了女儿的遗书,并在微博上公布,遗书里方晴晴写明高建瓴会协助自己。

微博下面的评论已经炸裂,网友一边倒地站在了方晴晴父母这边,认为方晴晴的死肯定跟丈夫有关。

纪小茉马上给高建瓴打了电话,没有人接。过了很久才接到他发来的短信,他说:“我在警察局。”

等纪小茉赶到警局,大门外已经围了不少媒体。门卫不断劝大家散开,全没效果,所有人都忙着架机器,拍照片,做直播。

纪小茉踮着脚在人群后看了一会儿,心想即便高建瓴在里面也不可能从大门口出来,于是悄悄绕到警局后院。刚等了没多久,忽见高建瓴从一个小角门闪身出来,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

纪小茉赶紧迎上去道:“怎么样?微博上说的是真的吗?”

高建瓴加快了脚步,眼神避开纪小茉,只道:“没事,没事,警察就是跟我了解一下情况。”

纪小茉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他,高声道:“就算她求你,你也不能帮她啊。”

高建瓴猛地停下脚步,转身道:“她是求过我,但我绝对没有帮她。那天下午,我一直在家里。”

纪小茉还想追问,其他媒体已经像嗅到了肉味的狼一样围过来了。高建瓴低头拨开人群猛跑起来,跳进车里离开了。众人如蜂群般追着车跑了一阵,又在四周盘旋了几圈,才终于散开。

晚上到家,纪小茉累得手脚酸软,草草吃过饭便钻进被里了。

大展看她两颊火红,怕她感冒给加了一床毛毯,又把水杯放在床头。

纪小茉半躺半坐在床上,浑身懒洋洋的,脑子里却不断闪现白天跟高建瓴两次见面的情形,皱着眉头说:“高建瓴肯定有问题。”

“有问题警察早把他抓起来了。”大展道,一面说一面甩着体温计。

纪小茉哼了一声,道:“那他怎么知道方晴晴是下午出事的?”

大展一愣,道:“也许是警察告诉他的。”

纪小茉还想争辩,大展揽起她身子,把温度计夹在她腋下。

纪小茉给他一抱,叹了口气说:“真是热,都是打针弄的,激素太害人了。医院差点没给热死。”她说着把毛毯一掀,又用手扇了扇风,额角汗津津的。

大展又把毛毯给她盖好,问道:“医生怎么说?”

“还要用几个月激素,然后抽血看看结果。副作用挺多的,但是也没办法。”

“嗯,嗯……”大展一面点头一面把温度计拿出来,对着灯光看了看,皱眉道,“是有点发热。”

他让纪小茉躺好,用湿毛巾给她擦了擦额头,又灌了两瓶凉水让她握着。

纪小茉像握哑铃一样握着矿泉水瓶,样子虽然滑稽,但是冷水贴着皮肤,手掌心不再像刚才一样烧得火烫了,凉凉的很舒服。

大展在床边拧着湿毛巾,床头灯的*光照亮他半边脸颊。纪小茉刚认识大展的时候,他还是个小伙子,现在过了七八年,大展胖了些,眉间眼角也泛起淡淡的细纹。

纪小茉半个头缩在被子里面,低声道:“要是这次还不行,可能就没有办法了呢。”

“没事的,医院了。实在不行,咱们两人不也好好的?”

大展一面说,一面又把拧好的湿毛巾搭在纪小茉额头上。毛巾凉凉的,困意很快就涌上来了。

3

第二天,医院打针。医院的放疗中心。中心走廊两边坐着不少肿瘤患者,脸色苍白,有些头发已经完全脱落。

纪小茉前几天还在这里见到一个小小的孩子,坐在轮椅上脚不沾地,正专注地玩着手机游戏。这孩子也光着头,又戴着巨大的白色口罩,只能从粉色的衣服和鞋子判断是个女孩。

每逢见到这样的场景,纪小茉就忍不住安慰自己,不能有孩子虽然是个悲剧,但至少自己还可以活着,生命中还有其他美好的事情可以追求。但只要又一想到大展,想起他温厚的笑脸,又抵挡不住地难过起来。

正走着,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母女俩拉了会儿家常,妈妈欲言又止地问起了纪小茉的治疗。

纪小茉解释了几句,妈妈却越问越多。纪小茉沉不住气,终于硬着心肠答道:“实在不行就不要了,还不是一样过日子。”

妈妈也急了,话筒另一端的声音明显高了不少,说道:“怎么能不要了呢?你能接受,大展能接受吗?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妈妈道。

纪小茉的神经像被烙铁烫了一下,直接把电话挂了。她抬头看着一走廊的癌症病患,忽然又想起了方晴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念头决定去方晴晴最后呆的地方看一看。

等纪小茉到了郊区,日已西斜,四周人影全无,寒风吹着秃枝不住晃动。

冷冽的空气灌满她整个胸腔,用药带来的燥热感完全消失了,说不出的轻松。

自打开始治疗以来,医院的天数比上班还多,整个人紧绷得像一根弦,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自己崩断了。

她不时抬头深深地呼吸一口。呼出的白气很快被风刮散。

天是青色的。

天地之间,自己变得小了,那些烦恼和痛苦好像也变得小些了。

纪小茉正望着上空,忽听旁边有人喊道:“嗳,嗳,姑娘,姑娘?”

她转头见一个老头儿,推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个收音机,正在不远处招呼自己。

“往车站走是往这边儿,你走反啦。”老头儿说。

“啊,我不是……”

纪小茉正想说她不是要找车站,忽然又想,自己在树林乱逛,要逛到什么时候呢?有什么意义呢?

“那边儿就没路了,天黑了就不好走了。”老头说。

暮色入林,老头的脸孔也模糊了。

纪小茉这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连忙答应了一声跟在老头身后。

老头推着车,慢悠悠地走着,说道:“我也是爱抄这个近路,但是你走反了,这不是越走越远吗?”

纪小茉没答话,老头儿又自顾自地说起来,说儿子没出息,自己退休了还要出来赚钱,天天累得慌。

老头说了半天,见纪小茉一声不吭,忽然压低了嗓子说:“你知不知道?这个林子里面……”

纪小茉一怔,答道:“我听说过。”

”吓人呐!”老头唱戏似的高声道,“以前走这边抄近路的人挺多的,最近都不敢来了。我说啊,都不如我胆儿大。”

“但是呢,”老头儿说着说着扭头笑道,“一个人还是不如两个人胆儿大。今天我下班儿晚了,黑天的时候,旁边还是有个人好些。”

纪小茉这时才明白为啥老头儿要招呼上自己一起走。

老头儿又说:“我吧,其实也不是真有多胆儿大,主要是懒,懒得绕那么大一圈,可能也是年纪大了走不动。对,不是胆儿大,是年纪大。”

纪小茉觉得老爷子真是有趣,忍不住笑道:“要是没碰上人,您怎么走呀?”

老头儿腰板一挺,大声道:“我有这个收音机呀!要真没人,我就把收音机打开,有个人声也好些。”

说罢老头儿拧开了收音机,里面传来滋啦作响的戏曲声,老头扯着嗓子唱了起来,第一句就跑调了,一老一少都忍不住大笑出声。

歌声和笑声惊起了林中夜鸟,扑啦啦地飞起一大片。

纪小茉笑了一阵,但听着飞鸟扑翅的声音,只消失了片刻的阴郁心情又包围过来。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又想起下午妈妈在电话里讲的,笑容淡下去了。

老头儿全没觉察,自顾自地说:“现在这个世道,女孩子出门要小心。你知道吗?之前那个在林子里的也是个年轻女孩子。”

跟着音乐的调子,老头儿用手指在车把上打着拍子,又道:“跟你说,没准儿我还见过那个女孩子。她戴一个大红围巾,就跟你似的,包得挺严实,后来我听说死的那孩子也戴个红围巾。”

纪小茉想起了方晴晴照片里的大红围巾,但又想,戴红围巾的人多了,不一定是她。

“所以啊,你们女孩子出门一定要有人跟着,多一个人多一分安全。”老头儿说,“不过呢,那天我瞧见那女孩儿的时候,她旁边有人,还是个男的,看来有人陪着也不一定有用。”

纪小茉一怔,问道:“男的?什么样的男的?”

老头儿说:“戴个眼镜,挺高的,特别高,像个运动员似的。”

纪小茉心中咯噔一声,忙道:“你跟警察说过没有?警察有没有找过你?”

老头儿说:“没有啊,警察找我干什么?”

纪小茉背上起了汗,又有了燥热的感觉。

4

纪小茉再一次见到高建瓴,是在拘留所里。

她带着老头儿报了案。经警察核实,那天老头儿见到的戴围巾的女孩的确就是方晴晴,而方晴晴身边的男人正是高建瓴。

有了目击证人,高建瓴很快就因为重大嫌疑被警方控制。

见到纪小茉的时候,高建瓴明显很不自在。他原本只约了大展,在他所有接触过的媒体中,只有大展对他还算有些善意。但他不知道大展和纪小茉的关系,纪小茉执意要来,大展也没有办法。

隔着玻璃窗,高建瓴道:“那天我的确去了,我以为她是想商量离婚的事,到了林子里面她才说她不想活了。她求我求得很厉害,说癌症太痛苦了,求我帮她做个了结。你们看过视频,知道她疯起来是什么样子。但是我绝对没有伤害她,我根本下不去手。她那天完全崩溃了,扯着我往我身上撞,但是我真的没有做什么,我做不到啊!”

高建瓴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两手插在头发里,肩膀不住抖动。

大展叹了口气,缓缓地点着头。纪小茉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心道:“如果真没做,为什么要一再撒谎?方晴晴想要轻生,你应该拉她一把,而不是把她从悬崖上推下去。”

从拘留所出来,纪小茉不断跟大展商量着报道应该怎么写,大展听了良久,忽道:“你以为警察没有怀疑过高建瓴吗?但是刀上并没有他的指纹。”

纪小茉道:“有可能他带着手套,那天很冷。”

大展道:“但是方晴晴出事的时候,他的确在自己家里,有邻居可以作证。“

纪小茉道:“方晴晴在树林里挣扎了很久才殒命,有可能他协助完方晴晴就走了。”

大展道:“这些都是你的推测,没有证据。”

纪小茉高声道:“不管怎么样,他把方晴晴一个人扔在树林里是事实,他就不该让方晴晴留在那个树林,其心可诛!”

“就算他想做坏事,也不能光因为他有这个想法就给他定罪!”大展也提高了嗓门,“小茉,咱们是记者,应该公正地看问题,凡事都要讲证据!”

“不用你给我上职业伦理课!这是我的选题!文章我来写,你拍照就行了!”

“你冷静一点行不行?”

“冷静点?是啊,你们男人真的很冷静,还很理性呢,老婆生病了有什么用?赶紧踢开就是最理性的选择!你怎么不一脚踢开我呢?”

大展一呆,道:“怎么又扯上我们了?”

纪小茉高声道:“人不都一样吗?好的时候好得不行,一有问题了就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拖累。“

大展道:“没有谁拖累谁。我知道你同情方晴晴,但是不能不讲道理啊。”

纪小茉脑子一热,冲口而出,“我拖累你了行不行?我就不该跟你在一起!你走吧!你迟早都是要走的!”

说完这句话,纪小茉掉头就走。大展去拉她,被她用力挥开了胳膊。

坐进计程车后,纪小茉擦了擦眼角,手背上有了泪水。

司机不住从反光镜看着这个眼眶通红的姑娘。纪小茉真想大哭一场,却咬牙忍住了。

她摇下车窗,让冷风吹着自己的脸,指点司机去找最后一个采访对象:方晴晴的父母。

方晴晴结婚之后就从父母家搬出去了,分居后也没有搬回来,而是独自住了一段时间直到身亡。

“晴晴的房间我们一直给她留着。”方晴晴的父亲道,一面说着一面把纪小茉让进屋内。

房间一尘不染,书柜上放了不少照片,一些是与家人的合影,一些是她出国旅行的照片。当中最大的那张镶在镜框里,是她获得年度最佳员工的留影。方晴晴穿着职业套装,妆容精致。照片中她手捧着的水晶奖杯就摆在一旁。

老人拉开一个抽屉,里面全是红色的获奖证书,有数学竞赛,也有唱歌跳舞的才艺比赛,有些多年前的奖状已经泛*,也被细心地卷起收藏。

老人从证书堆中捡出一张老照片,黯然道:“房间里的东西我们一点都没有动,本来想着晴晴嫁出去后偶尔还能回来住几天,哎……”

老人忽然放下照片,别开了脸,对纪小茉说:“咱们出去坐,出去坐。”

只见那老照片里方晴晴穿着学士服在毕业典礼上开心地笑着,虽然没有化妆,却格外灿烂。

纪小茉叹了口气,跟老人在客厅坐了。老人说他们对女儿罹患癌症并不知情,也不知道女儿是否有接受治疗,是后来在遗物中发现了诊断证明和遗书才知道她生病,跟着把几份相关的文件都交给纪小茉拍照。

纪小茉看着老人谈话中不住抚摸女儿的遗物,心中一酸,问起方晴晴的母亲。老人说,老伴儿受的打击更大,自女儿死后一度轻生,救回来后便把自己关在屋里,已经很久都不跟任何人说话了。

老人朝里屋一指,纪小茉这才发现房门虚掩的另一间卧室里还坐着一个人,背朝门口,脸向窗外。

屋里没有开灯,从门缝里隐约能看到母亲卷曲的白色短发。

到方家之前,纪小茉就已经拜托与警察局相熟的同事打听最新的检查结果。即便没有高建瓴的指纹,他和方晴晴既然在树林中有拉扯,必然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只要能找到高建瓴协助的证据,即便是方晴晴求他做的,高建瓴一样会受到惩罚。

“人间自有公道在!”

纪小茉看着门缝中的背影,又想起了方晴晴父母在微博上写的话。

1
查看完整版本: 故事被诊断癌症我失去生存信念,到死我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