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姐三”首秀时那英和宁静推诿都不想要于文文入队,这一条上了热搜,宁静拒绝于文文入队的理由耐人寻味:
“我感觉文文有点像过去的我,我有点hold不住她”
这话听起来有两个意思:
第一,“我”并不喜欢过去的我。
第二,过去的“我”是失控的。
节目组不断地回放面对同一个问题时宁静前后巨大差异的态度对比,宁静确实变了,浑身带刺的玫瑰,逐渐成为规则的领头羊。
大部分人都有对过去的自己不满意的地方,一些人乘风破浪后做了和解,一些人找到了倾听者装点了人生的故事,一些人依旧痛不欲生唱着后来......
还有一些,做了隐藏。
日本小说家角田光代有一篇中篇小说《粉色巴士》讲了一个已婚女性冴子清算自己的故事。
冴子是一个自认为“劣迹斑斑”的女子,初中时决定当一个不良少女,曾在更衣室里吸八四,超量吃感冒药,把卫生巾涂上红色放在男老师点名册里,穿着奇装异服抽着烟......
她有多个性?也不是,只是这样很流行,麻烦的是流行总是换,她就要不停地换交际圈。
上了大学,潮流变换频繁,她出圈破圈,尝试不断换人设:霸气大小姐、伪学霸、放荡女、嬉皮士......
久而久之,她学会了一项技能,每进行一次人设置换,她都会进行一次记忆大扫除,清除掉从前的分裂的自己,为了完成此刻的角色统一。
最出格的一次,冴子在大学时做过一段时期的流浪女。
那时什么都尝试过了的冴子突然发现,一个邋遢不堪、目空一切、居无定所的男孩如此与众不同,在冴子看来,他是有态度的青年,不拘一格是对现实生活最真实的反抗。
于是跟着冴子跟着他蓬头垢面,露宿街头,捡烟蒂、翻垃圾找食物、酗酒、昏睡......
过了十个月流浪生活的冴子,终于有一天发现这个男孩不是自己想象的“悉达多”,只是个生活的失败者,现实的逃避者,无力做任何反抗的懦弱者。
大学本四年结束,冴子却念了七年,当陆续收到同学们的结婚邀请函,她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被同伴们、被潮流落了下来......
冴子结婚后大舒一口气,并没有同丈夫提起过“劣迹斑斑”的过去,她习惯性清除不好的记忆,重组一个全新的自己。
直到得知怀孕那一天,她再一次清算过去的自己,预备做一个完美妈妈、完美妻子,迎接新的生活。
然而,丈夫拓司多年不联络的姐姐夏实子的到来,打乱了冴子的记忆清除计划。
夏实子多年前离开家,在家人口中她是一个不守规矩、奇奇怪怪的女生。
每一本怀孕手册里都会郑重提示:从这一刻起,要规律作息,稳定的生活。
怀孕的冴子害怕突然出现的夏实子,就像害怕和过去的自己相遇。
她焦虑丛生,惴惴不安、噩梦不断,越是担心,往事越是汹涌澎湃奔啸而来。
心理学上,青少年时期有一个重要的自我发展课题——“自我同一性”的确立。青少年尝试着把与自己有关的各方面结合起来,形成一个自己决定协调一致不同于他人的独具“统一风格”的自我。
简单理解大概就是把自己“众多的人格”统一起来,形成一个比较稳定的人格。
《粉色巴士》中的冴子在青春期时代尝试过各种流行的女性形象,但在整合过程中失败。直到大学,冴子并未认清自己是谁?准备成为什么样的人?怎样努力成为理想中的人?
这意味着冴子没有自我认知与标准,于是,她用逃避的方式,一次次滞留在学校中,留级延长到七年才毕业。
这其中有她潜意识的不舍得,不舍得离开青春期,没有勇气拥抱下一个社会角色。
我们对自己的不接纳和无力往往会从三个层面表现出来:懊恼过去,抗拒当下,担忧未来。
冴子在学生时代的经历,让我们回忆起那些班级里嚣张暴戾失足的青年或者无欲无求的平躺一族,抑或是游走在两者之间曾经混沌的我们。
谁的青春没有过一阵子惶恐,无法正确认识自己、角色、职责,对未来的生活未知而迷茫,常常伴随着种种危机和失败。
但,时间不会因为青少年陷入“角色混乱”而停止。
踏遍千重浪找到“自我同一性”的人会感概:人不是在一瞬间长大的,而是在不知不觉中慢慢长大的。
长大意味着发现自我定位,形成一个比较稳定的人格,在寻求自我的发展中,对自我的确认和对有关自我发展的一些重大问题,诸如理想、职业、价值观、人生观等的思考和选择。
在这一过程中必然要涉及到自我对过去、现在和将来这一发展的时间维度上的重新思考与整合。
过去、现在和未来这三个时间维度,其实是无法真正分开的。因为过去和未来在某种层面上根本不存在,所有的过去和未来都发生在当下。
冴子结婚后依然没有完成这个重要课题,直到怀孕,新的角色即将开始,她习惯性用记忆清除的手段逃避过去的自我,把劣迹斑斑全部清除,用意念相信自己一直是贤妻良母式的女性,正以最伟大饱和的情感迎接新生活。
然而,记忆如尘埃,在轻触之时,必然会到处飞扬。
对于女性来说,“自我”成长经历会更具有阶段意义,无论是升学、入职、结婚、生子,每一次身份转换都需要勇气的加持,提前做好心理预设。
尤其成为了准妈妈后,无论是否意识到“自我”力量,都在慢慢走入生活的轨道,厌恶无止境的质疑。
冴子在孕期中梦境与现实越加混淆视听,艰难地独自承担着过去混乱的自我与眼前生活的矛盾性。
虽然消极,却依然能看到她积极的向往,每当焦虑时就会站在阳台上读楼下停车车牌号,不停地数旧毛绒玩具,摆正厨房用品......
这是渴望秩序的体现,对生活的秩序、稳定性有强烈的需求,同时隐喻对“自我同一性”的渴求。
直到一辆粉色巴士停靠在公园里,冴子如梦如幻,是来接夏实子回家的?还是接自己的?
粉色的巴士是一辆可以承载无限过去的容器,没有强迫被清除的记忆,过去的一切自然而然地回归,冴子终于承认了过去的自己,最终获得了积极的和解力量。
其实,每个人都带着少年的轻狂和不堪,形单影只的独闯成长之路,所有诉诸不尽的愤怒疑惑,背后都是无法言说得过去,畸形的、艰辛的、弯路尤为羁绊。
除了对过去抽丝剥茧,反省自查,审视对与错,或许我们还有另一种可能性:一个人真正的心理上的断乳,就是承认自己与他人的不同,承认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虽然有一瞬间是艰难而痛苦的,甚至听到心碎的声音,然而,那也是长大的声音,与“自我”和解,才是面对生活最掷地有声的力量。
角田光代的作品大多